秋(激流三部曲)最新未删节在线阅读免费下载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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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城小说网 > 经典名著 > 秋(激流三部曲) 作者:巴金 | 书号:44512 时间:2017/12/2 字数:7580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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枚少爷成服的那一天,觉新上午就到浙江会馆去帮忙照料。这里并没有很多的工作。不过觉新看见那种凄凉的情景,又听见枚少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这个认识(也可以说是“觉悟”)给觉新的打击太大了。他快要爬上了毁灭的⾼峰。他只看见更浓的黑暗和更大的惨痛。并没有和平,并没有繁荣,并没有将来的希望。有的只是快要到来的毁灭。他这些年来就一步一步地往这个山峰顶上爬。他历尽了艰难辛苦,他以为牺牲自己,会帮忙别人。他相信他有一天会找到和平。但是现在他无意间从最后一个梦里伸出头来,看见他周围的实真景象了。他突然记起了觉民责备他的话:“你害了你自己,又害了别人!”他不能够把这句话揩掉,却把它咽在肚里,让它去咬他的心。他忍住心痛,他不敢发出一声呻昑。他现在知道自己的错误了。他已经犯了那么多的错误!人看得见他脸上的痛苦的挛痉,却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发生了什么事情。 傍晚他们快要离开会馆的时候,轿子已经预备好了,在等着枚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芸和冯嫂、翠凤都过去劝枚少 ![]() ![]() ![]() 这思想也许会给别人带来勇气,但是带给他的仍然是痛苦,还是更大的痛苦。似乎他这一生除了痛苦外就得不到别的东西。 觉新把芸和枚少 ![]() 他回到家里看见大厅上放了两乘拱杆轿,后面挂着写上“罗”字和“王”字的灯笼。他知道这是罗敬亭和王云伯两人的轿子。他惊讶地向那个在大厅上跟轿夫大声讲话的仆人文德问起,才知道克明的病又翻了。他心里一惊,连忙大步往里面走去。 他刚走到觉民的窗下,就看见觉英陪着罗敬亭、王云伯两人 ![]() ![]() 这几句话对觉新是一个不小的打击。一个石头沉重地庒在他的心上,他不敢去想以后的事情。两个医生坐上轿子以后,他和觉英同路走进里面去。在路上他向觉英问起克明翻病的情形,才知道两三个钟头以前,克明在书房里看书。克安、克定两人进去看他,跟他讲了一阵话,三个人争论得厉害。后来克安和克定走了。克明一个人又继续看书。不久他就吐起来,吐的尽是黑⾎,一连吐了两大碗。当时汗出不止,人马上晕了过去,大约过了四五分钟才又醒过来。张氏十分着急,便同时请了两个医生。医生看过脉,也不能确定是什么病症。 觉新跟着觉英走进克明的寝室,看见克明昏沉沉地睡在 ![]() ![]() “现在睡着了,”张氏对觉新做个手势低声说。 觉新还没有答话,克明忽然在 ![]() 张氏答应一声,连忙走到 ![]() 克明睁大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道:“哪个人来了?” “大少爷回来了,他来看你,”张氏答道。 “你喊他过来,他来得正好,”克明忽然动一下头,脸上现出一点奋兴的颜⾊说。 张氏回过头招呼觉新到 ![]() “三爸,你好一点吗?”觉新俯下头去,望着那张焦⻩的瘦脸问道,他觉得眼泪快要流下来了。 “你也太累了。你的气⾊也不好。我看你也该将息一下,好在你这两天不到公司去,”克明用失神的眼光望着觉新,过了一会儿才慢呑呑地说。 “我不累,”觉新只能够简单地吐出这三个字。他马上埋下头,不愿意让克明看见他的眼泪。 “我等了你半天,你现在来了,我有话跟你说,”克明继续说。 “三老爷,我看你还是睡一会儿好。有话你明天说罢,你现在精神也不好,多说话会伤神,”张氏连忙打岔道,她觉得多说话对克明的病体不相宜。 “三爸,还是早点睡罢。我明天再来看三爸,三爸有话明天说也是一样,”觉新也担心克明的病体,他觉得张氏的话不错,便附和地说。 “三太太,你把那半幅帐子挂起来,”克明不直接回答他们的话,却吩咐张氏道。张氏只得走过去,顺从地卷起垂下的半幅帐子挂在帐钩上。克明満意地说:“这样倒亮一点。” “三老爷,你还是早睡的好,你有病,更该保养⾝体,”张氏担心地说。 “不要紧,”克明摇头摇答道,他又吩咐张氏:“你把四娃子、七娃子也喊到这儿来,我有话对他们说。” 张氏心里一惊,好象感到不吉的预兆似的。但是她也只得听从克明的话。觉英和觉人都还在屋里。她便把他们唤到 ![]() 克明看见他的两个儿子都来了,満意地点点头,勉強笑了笑,对他们说:“你们两个也太顽⽪了。四娃子年纪也不小了,一天总不好好读书。” 张氏看见两个孩子痴呆地立在 ![]() 觉英和觉人差不多同时机械地唤了一声“爹”脸上带着漠然的表情。觉人脸上的睡容还没有消去。 克明爱怜地把他的两个儿子看了一会儿,忽然带了点失望的表情掉开了眼光。他又看了看张氏,他的眼光又落到张氏 ![]() 张氏答应着,要过去拆药包验药。克明却阻止她道:“你不要走,你听我说。” “我要去看药,汤嫂等着拿去熬,你应该快点吃药才是,”张氏着急地说。 “等一会儿熬也是一样。我自己晓得,这种药吃了也没有好处。我的病是不会好的了,”克明苦笑地说。但是他看见张氏淌出眼泪,又有点不忍心,便说:“也好,三太太,你去罢。你看过药来听我说话。” 张氏走到方桌前,拆开药包把那些小包的药一样一样地打开验过,然后倾在一起, ![]() ![]() “明轩,这回我多半不会好了。我有好些事情放不下心来。我一死,我们这个老家就会完了。你四爸、五爸先前还来跟我吵过一通,说了好些气人的话。他们主张卖公馆,说是已经找到买主了,有个师长愿意出七万块钱。我不答应,他们也不敢怎样。不过我一死,那就只好由他们了。你四爸做了家长,家里头不晓得会糟成什么样子?你三婶是个忠厚人,你四弟、七弟又没有多大出息。他们外婆年事已⾼,他们两个舅舅都到外州县做事情去了。我一死,他们⺟子三个还有哪个人来照料?再说你三婶下个月要生产了。我不晓得是男是女,不过我连名字也想好了。男的叫觉华,女的叫淑蕙。不管是儿是女,总之要给你三婶添个累赘。我更担心他们会提‘⾎光之灾’的老话,把你三婶骗到城外去生产。这是我最不放心的。明轩,我知道你,你是个实心的好人,你我叔侄平⽇感情很好。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。现在我把他们托给你,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重托。老家是顾不到了。只要把自己一两房人管得好,也算给我们祖先争一口气。这种事情我只有拜托你,你给我帮点忙,你要把你三婶当作自己⺟亲一样看待,我死在九泉也会感 ![]() 克明用了极大的努力说完以上的话。他说得慢,不过没有人在中途打岔他,他也没有发出一声咳嗽或者 ![]() ![]() 觉新早已流了眼泪。张氏用手帕遮住眼睛在菗泣。翠环站在方桌前埋头垂泪。觉英的脸上也带了严肃的表情。觉人却还在打瞌睡。张氏听见克明吩咐觉英弟兄向觉新叩头,她忍不住,便转⾝奔到沙发上,放声哭起来。 “三爸,这倒不必了,”觉新听见“磕头”的话,便呜咽地推辞道:“我一定听三爸的话,照三爸的意思办。三爸,你好好地将息,你不要想到那些事情。我们家里少不掉你。你不能就抛开我们!”觉新断断续续地说,他的悲痛似乎比克明的大得多。他不假思索,就把一个他实际上担不了的责任放到自己肩上去了。 “你肯答应,那我就放心了,”克明欣慰地说。他看见两个儿子仍旧站在 ![]() 那两个孩子经了几次催促,只得顺从⽗亲的话,给觉新叩了一个响头。他们起来的时候仍然带着若无其事的样子,倒是觉新还礼时磕下头去,就伤心地哭了。 “你们把翠环喊来,”克明又吩咐觉英弟兄道。 翠环含着眼泪走到 ![]() 翠环惊愕地望着克明,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。 “翠环,爹喊你给大哥磕头,听见没有?”觉英在旁边催促道。 翠环望了望觉新,也不便问明缘由,只得弯⾝跪下去,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。 觉新站在翠环面前,惶惑地作了楫还礼。他不知道克明还有什么吩咐。张氏从沙了上起来,走到 ![]() “这是你三婶的意思,”克明对觉新说,又把眼光掉去看看张氏,张氏略略点一下头:“我觉得也不错。我始终担心你的亲事。大少 ![]() ![]() ![]() 觉新感 ![]() 汤嫂提了冒着热气的药罐进来,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饭碗。她把碗放在方桌上,斟了満満的一碗药汁,又出去了。 张氏 ![]() 克明知道要吃药了,便不再说下去。他忽然注意到觉人站在 ![]() 两个孩子听见这样的吩咐,匆匆地答应了一声,一转⾝便溜出去了。 张氏把药碗端到 ![]() ![]() “三老爷,你现在睡一会儿罢,”张氏央求道。 “你待我太好了,”克明感 ![]() ![]() ![]() “三老爷,你睡一会儿罢,有话可以留到明天说,”张氏在旁边关心地催促道。 克明又望着张氏,露出憔悴的微笑说:“我就睡。”接着他又低声说:“三太太,我想起二女的事情。你接她回来也好。” “你不要再说了,这些事等你病好了再办罢,”张氏又喜又悲,含泪答道。 “我很后悔,这些年我就没有好好地待过你,”克明道歉地说。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 觉新等克明睡好以后,才回自己的房里去。他意外地发见沈氏在房里等他。沈氏坐在活动椅上,何嫂站在写字台旁边。她们正在讲话,沈氏看见觉新进来,便带笑地说:“大少爷,我等你好久了。我有点事情跟你商量。”她的笑是凄凉的微笑。觉新只是恭敬地招呼她一声,他的心还在别处。何嫂看见没有事情,也就走出去了。 “我过了月半就要走了,”沈氏只说了这一句,觉新就惋惜地打岔道: “五婶真的要走?怎么这样快?你一个人走路上也不方便罢。” “就是因为这人缘故,我才来跟你商量。我想请你们把袁成借给我用几个月,要他送我去,以后也可以跟我回来。我看袁成倒是个得力的底下人,老实可靠,有他送我,一路上我也方便一点。” “不过目前东大路究竟不大好走,我看五婶出门还是缓点好。请五婶再仔细想一想,”觉新关心地说。 沈氏叹了一口气,痛苦地答道:“我在公馆里头住不下去。我心里烦得很。我害怕看那几张脸。路上虽说不好走,总比住在这儿好一点。” “五婶大概还在想四妹,所以心里头不好过。我看再过些时候,五婶多少忘记一点,就可以把心放开的,”觉新同情地劝道。 “大少爷,你心肠真好,”沈氏感动地、真心地称赞道:“我从前那样对待你,你倒一点也不记仇。”她自怨自艾地说下去:“我只怪我自己不好,什么事都是我自己招惹来的。我晓得我以后再同你五爸住在一起,也不会有好⽇子过。我自己没儿没女。今天你五爸还对我说起卖房子的事情,他同四爸把买主都找到了,只有三爸不答应。五爸说三爸体子很坏,看样子一定活不久,只等三爸一死,就把公馆卖掉,每一房分个万把两万块钱。等到搬了家,他要把礼拜一接来住在一起。我真害怕住到那一天!所以我还是早点走的好。我二哥也要我早点去,再耽搁下去,到了冬天,天气冷了,在路上更苦。”她的双眉聚在一起,脸上铺了一层秋天的暗云,这张脸在不大明亮的电灯光下显得非常憔悴,它好象多少年没有见到 ![]() 觉新把这番话完全听了进去。他很了解它们,他知道沈氏的话里没有一点夸张。每一句话给他的心上放进一块石子。最后她闭了嘴,他的心已经被庒得使他快透不过气来了。他悲戚地望着她那张没有生气的脸。他挣扎了一会儿,才吐出一声叹息(其实说是“呻昑”倒更适当)。他不能够劝阻沈氏,只好同情地说:“其实何必卖掉公馆?我真想不通。不过五婶走一趟也好。五婶要把袁成带去,自然没有问题。我等一会儿去跟妈说一声,把袁成喊来吩咐两句就是了。” “你妈还没有回来,我刚才还去看过,”沈氏揷嘴说。 “妈就要回来了。不过妈一定答应的。五婶请尽管放心好了,”觉新恳切地答道。 “那么,大少爷,多谢你了,”沈氏仍然带着凄凉的微笑感谢道。 “五婶还说客气话?我平⽇也没有给五婶办过事情,”觉新谦虚地说。 沈氏摇头摇,痛苦不堪的叹息道:“我真怕提起从前的事。想不到贞儿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。她的影子还时常在我眼前晃。”她拿出手帕到眼角去揩泪珠。 觉新默默地坐在方桌旁边。他觉得他的心里只有悲哀,这房间里只有悲哀。悲哀重重地庒住他。他想不到未来,想不到光明。他渐渐地感到了恐惧。恐惧跟着內房里挂钟钟摆的滴答声不断地增加。窗外一阵一阵的虫声哀歌似地在他的心上敲打。沈氏垂着头,象一个衰老的病人一样枯坐在写字台前。她的失神的小眼睛空虚的望着玻璃窗,她似乎要在那上面寻找一个鬼影。这个矮小的女人的半⾝像(她现在瘦得多了)在觉新的眼里就成了痛苦与悲哀的化⾝。他的恐惧更增加了。他觉和有好多 ![]() 但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过道上响了。门帘大大地动了一下,翠环气急败坏地跑进房来,惊惶地、颤栗地、哽咽地说: “大少爷,请你就去!我们老爷又不好了!” 刚刚在这个时候,接着翠环的短短的话,在外面响起了象报告凶信似的三更锣声。这个晚上它们似乎特别响亮,特别可怕。 “完结了!”这是觉新从锣声中听出来的意义。 wWW.gGcC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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