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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城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天龙八部 作者:金庸 | 书号:2095 时间:2016/10/5 字数:23399 |
上一章 幽香疾马 章三第 下一章 ( → ) | |
段誉回过头来,只见一个⾝穿家人服⾊的汉子快步走来,便是先前隔着板壁所见的来福儿。他走到近处,行了一礼,道:“小人来福儿,奉夫人之命陪公子去借马。”段誉点头道:“甚好。有劳管家了。” 当下来福儿在前领路,穿过大松林后,折而向北,走上另一条小路,行了六七里,来到一所大屋之前。来福儿上前执着门环,轻击两下,停了一停,再击四下,然后又击三下。 那门啊的一声,开了一道门 ![]() 猛听得门內忽律律一声长声马嘶,段誉不自噤的喝采:“好马!”大门打开,探出一个马头,一对马眼在黑夜中闪闪发光,顾盼之际,已显得神骏非凡,嗒嗒两声轻响,一匹黑马跨出门来。马蹄着地甚轻,⾝形瘦削,但四腿修长,雄伟⾼昂。牵马的是个垂鬟小婢,黑暗中看不清面貌,似是十四五岁年纪。 来福儿道:“段公子,夫人怕你不能及时赶到大理,特向这里的姐小借得骏马,以供乘坐。这马脚力非凡,这里的姐小是我家姑娘的朋友,得知公子是去救我家姑娘,这才相借,实是天大的面子。”段誉见过骏马甚多,单闻这马嘶鸣之声,已知是万中选一的良驹,说道:“多谢了!”便伸手去接马缰。 那小婢轻抚马颈中的鬃⽑,柔声道:“黑玫瑰啊黑玫瑰,姑娘借你给这位公子爷乘坐,你可得乖乖的听话,早去早归。”那黑马转过头来,在她手臂上挨挨擦擦,神态极是亲热。那小婢将缰绳 ![]() 段誉道:“是!”心想:“马名黑玫瑰,必是雌马。”说道:“黑玫瑰姐小,小生这厢有礼了!”说着向马作了一揖。那小婢嗤的一笑,道:“你这人倒也有趣。喂,可别摔下来啊。”段誉轻轻跨上马背,向小婢道:“多谢你家姐小!”那小婢笑道:“你不谢我么?”段誉拱手道:“多谢姊姊。回来时我多带些藌饯果子给你吃。”那小婢道:“果子倒不用带。你千万小心,别骑伤了马儿。” 来福儿道:“此去一直向北,便是上大理的大路。公子保重。”段誉扬了扬手,那马放开四蹄,几个起落,已在数十丈外。 这黑玫瑰不用推送,黑夜中奔行如飞,段誉但觉路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,不住从眼边跃过,更妙的是马背平稳异常,绝少颠簸起伏,心道:“这马如此快法,明⽇午后,准能赶到大理。” 不到一盏茶时分,便已驰出十余里之遥,黑夜中凉风习习,草木清气扑面而来。段誉心道:“良夜驰马,人生一乐。”突然前面有人喝道:“贼 ![]() ![]() ![]() 段誉寻思:“这两个莽夫怎地骂我‘贼 ![]() 当下掉转马头,又从原路回去,将到那大汉先前伏击之处,催马道:“快跑,快跑!”黑玫瑰似解人意,在这两声‘快跑’的催促之下,果然奔驰更快。但那两条大汉却已不知去向。段誉更加急了:“倘若他二人到庄中去袭击那位姐小,岂不糟糕?”他不住吆喝‘快跑’,黑玫瑰四蹄犹如离地一般,疾驰而归。 将到屋前,忽地两条杆 ![]() ![]() 黑玫瑰一窜便到门前,黑暗中四五人同时长⾝而起,伸手来扣黑玫瑰的辔头。段誉只觉右臂上一紧,已给人扯下马来。有人喝道:“小子,你⼲什么来啦?瞎闯什么?” 段誉暗暗叫苦:“糟糕之极,屋子都让人围住了,不知主人是否已遭毒手。”但觉右臂给人紧紧握住,犹如套在一个铁箍中相似,半⾝酸⿇,便道:“我来找此间主人,你这么横蛮⼲什么?”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:“这小子骑了那 ![]() ![]() ![]() 段誉心中七上八下,惊惶不定:“我这叫做自投罗网。事已如此,只有进去再说。”只觉握住他手臂那人松开了手,便整了整⾐冠, ![]() 穿过一个院子,石道两旁种満了玫瑰,香气馥郁,石道曲曲折折的穿过一个月洞门,段誉顺着石道走去,但见两旁这边一个、那边一个,都布満了人。忽听得⾼处有人轻声咳嗽,他抬起头来,只见墙头上也站着七八人,手中兵刃上寒光在黑夜中一闪一闪。他暗暗心惊:“庄子里未必有多少人,怎地却来了这许多敌人,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么?”但见这些人在黑暗中向他恶狠狠的瞪眼,有的手按刀柄,意威示吓。 段誉只有強自镇定,勉露微笑,只见石道尽处是座大厅,一排排落地长窗中透了灯火出来。他走到长窗之前,朗声道:“在下有事求见主人。” 厅里一个嗓子嘶哑的声音喝道:“什么人?滚进来。” 段誉心下有气,推开窗子跨进门槛,一眼望去,厅上或坐或站,共有十七八人。中间椅上坐着个黑⾐女子,背心朝外,瞧不见面貌,背影苗条,一丛乌油油的黑发作闺女装束。东边太师椅中坐着两个老妪,空着双手,其余十余名男女都手执兵刃。下首那老妪⾝前地下横着一人,颈中鲜⾎兀兀汨汨流出,已然死去,正是领了段誉前来借马的来福儿。段誉心想这人对自己恭谨有礼,不料片刻间便惨遭横祸,说来也是因己之故,心下甚感不妨。 坐在上首那老妪満头⽩发,⾝子矮小,嘶哑着嗓子喝道:“喂,小子!你来⼲什么?” 段誉推开长窗跨进厅中之时,便已打定了主意:“既已⾝履险地,能设法脫⾝,自是上上大吉,否则瞧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,纵然跟他们多说好话,也是无用。”进厅后见来福儿尸横就地,更 ![]() ![]() 那老妪脸阔而短,満是皱纹,⽩眉下垂,一双眯成一条细 ![]() ![]() ![]() 段誉见到这柄⾎刃,气往上冲,大声道:“听你们口音都是外路人,竟来到大理胡 ![]() 那胖老妪大怒,霍地站起,双手一挥,每只手中都已执了一柄短刀,喝道:“我偏要杀你,你瞧怎么样?大理国中没一个好人,个个该杀。”段誉仰天打个哈哈,说道:“蛮不讲理,可笑,可笑!”那胖老妪抢上两步,左手刀便向段誉颈中砍去。 当的一声,一柄铁拐杖伸过来将短刀格开,却是那瑞婆婆出手拦阻。她低声道:“平婆婆且慢,先问个清楚,再杀不迟!”说着将铁拐杖靠在椅边,问段誉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 段誉道:“我是大理国人。这胖婆婆说道大理国人个个该杀,我便是该杀之人了。”平婆婆怒道:“你叫我平婆婆便是,说什么胖不胖的?”段誉笑道:“你不妨自己摸摸肚⽪,胖是不胖?” 平婆婆骂道:“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瑞婆婆道:“你这小子油头粉脸,是这小 ![]() ![]() 段誉道:“我来向此间主人报个讯。”瑞婆婆道:“报什么讯?”段誉叹了口气,道:“我来迟了一步,报不报讯也是一样了。”瑞婆婆道:“报什么讯,快快说来。”语气愈益严峻。 段誉道:“我见了此间主人,自会相告,跟你说有什么用?”瑞婆婆微微冷笑,隔了片刻,才道:“你要当面说,那就快说吧。稍待片刻,你两个便得去 ![]() 他此言一出,厅上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坐在椅上的那黑⾐女郞。 段誉一怔:“难道这姑娘便是此间主人?她一个娇弱女子,给这许多強敌围住了,当真糟糕之极。”只听那女郞缓缓的道:“借马给你,是我冲着人家的面子,用不着你来谢。你不赶去救人,又回来⼲什么?”她口中说话,脸孔仍是朝里,并不转头。 段誉道:“在下骑了黑玫瑰,途中遇到伏击,有人误认在下便是姑娘,口出不逊之言,在下觉得不妥,非来向姑娘报个讯息不可。” 那女郞道:“报什么讯?”她语间清脆动听,但语气中却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暖意,听来说不出的不舒服,似乎她对世上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,又似乎对人人怀有极大敌意,恨不得将世人杀个⼲⼲净净。 段誉听她言语无礼,微觉察不快,但随即想到她已落⼊強仇手中,处境凶险之极,心情有异,原亦难怪,反而起了同情之心,温言说道:“在下心想这两个強徒意 ![]() 那女郞冷笑道:“你假惺惺的来讨好我,有什么用意?”段誉怒气上冲,朗声道:“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,只是既知有人意 ![]() 那女郞道:“我听来福儿说道,你全然不会武功,居然敢在万劫⾕中直斥⾕主之非,胆子当真不小。现下卷进了这场是非,你待怎样?”段誉一怔,说道:“我本想来报了这讯,便即赶回家去。”说到这里,又叹了口气道:“看来姑娘固然⾝处险境,我自己也是大祸临头了。却不知姑娘何以跟这⼲人结仇?” 那黑⾐女郞冷笑一声,道:“你凭什么问我?”段誉又是一怔,说道:“旁人私事,我原不该多问。好啦,我讯已带到,这就对得住你了。”黑⾐女道:“你没料到要在这儿送了 ![]() 黑⾐女郞哼了一声,道:“凭你这点能耐,居然也自称大丈夫了。”段誉道:“是否英雄好汉,岂在武功⾼下?武功纵然天下第一,倘若行事卑鄙龌龊,也就当不得‘大丈夫’三字。”黑⾐女郞道:“嘿嘿,你路见不平,仗义报讯,帮来是想作大丈夫。待会给人家 ![]() 平婆婆突然耝声喝道:“小 ![]() 黑⾐女郞冷冷的道:“你已活了这大把年纪,要死也不争这一刻。苏州那姓王的恶婆娘⼲么自己不来跟我动手,却派你们这批奴才来跟我罗唣?” 瑞婆婆道:“我们夫人何等尊贵,你这小 ![]() 黑⾐女子尖声叫道:“我师⽗就在你背后!” 瑞婆婆、平婆婆等都吃了一惊,一齐转头,背后却那里有人? 段誉见这⼲人个个神⾊惊惶,都上了个大当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平婆婆怒道:“笑什么?”段誉笑道:“可笑,可笑!”平婆婆又问:“什么可笑?”段誉道:“哈哈,可笑之极!”平波动问道:“什么可笑之极?”段誉道:“嘿嘿,可笑之极矣,可笑之极矣哉!”平婆婆怒道:“什么可笑矣啊哉的?” 瑞婆婆道:“平婆婆,别理这臭小子!”向黑⾐女郞道:“姑娘,你从江南一直逃到大理。我们万里迢迢的赶来,你想是不是还能善罢?我们就算人人都死在你手下,也非擒你回去不可。你出手吧!” 段誉听瑞婆婆的口气,对这黑⾐女郞着实忌惮,不由得暗暗称奇,眼见大厅上十七八人横眉怒目,握着兵刃跃跃 ![]() 黑⾐女郞道:“喂,报讯的,这许多人要打我一个,你说怎么办?”段誉道:“嗯,黑玫瑰就在外面,你若能突围而出,赶快骑了逃走。这马脚程极快,他们追你不上。”黑⾐女郞道:“那你自己呢?”段誉沉昑道:“我跟他们素不相识,无怨无仇,说不定他们不来跟我为难,也未可知。” 黑⾐女郞中嘿嘿冷笑两声,道:“他们肯这么讲理,也不会这许多人来围攻我一个了。你的小命是活不成的啦,要是我能逃脫,你有什么心愿,要我给你去办?” 段誉心下一阵难过,说道:“你的朋友钟姑娘在无量山中给神农帮扣住了,她妈妈给了我这只盒子,要我送去给我爹爹,请他设法救人。倘若…倘若…姑娘能够脫⾝,最好能替在下办了此事,我感 ![]() ![]() 黑⾐女郞仍不回头,问道:“钟灵生得很美啊,是你的意中人么?”段誉道:“不是,不是。钟姑娘年纪甚小,天真烂漫,我那有…那有此意?”黑⾐女郞左臂伸后,将金钿盒子取了去。段誉见她手上戴了一支薄薄的丝质黑⾊手套,不露出半点肌肤,说道:“我爹爹住在大理城中,你只须…” 黑⾐女郞道:“慢慢再说不迟。”将钿盒放⼊怀中,说道:“姓祝的老头儿,你给我滚出去!”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颤声道:“你说什么?”黑⾐女郞道:“你快滚出厅去,我今天不想杀你。”那老者手中长剑一 ![]() 黑⾐女郞道:“你又不是姓王的恶婆娘手下,只不过给这两个老太婆拉了来瞎凑热闹。一路之上,你对我还算客气,那些家伙老是想揭我面幕,你倒不断劝阻。哼,还算不该死,这就滚出去吧!”那老者脸如土⾊,手中长剑的剑尖慢慢垂了下来。 段誉劝道:“姑娘,你叫他出去,也就是了,不该用这个‘滚’字。你说话这么不客气,祝老爷子岂不要生气?” 那知这姓祝老者脸⾊一阵犹豫、一阵恐惧,突然间当啷一声响,长剑落地,双手掩面,当真奔了出去。他刚伸手去推厅门,平婆婆右手一挥,一柄短刀疾飞出去,正中他后心。那老者一 ![]() 段誉怒道:“喂,胖婆婆,这位老爷子是你们自己人啊,你怎地忽下毒手?” 平婆婆右手从 ![]() 段誉见此情势,不由得义愤填膺,大喝:“你们这许多人,围攻一个⾚手空拳的孤⾝弱女,那还有王法天理么?”抢上数步,挡在黑⾐女郞⾝后,喝道:“你们胆敢动手?”他虽不会半点武功,但正气凛然,自有一股威风。 瑞婆婆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,心下倒不噤嘀咕,料想这少年若不是⾝怀绝技,故意装模作样,便是背后有极大的靠山。她奉命率众自江南来到大理追擒这黑⾐女郞,在此异乡客地,实不愿多生枝节,说道:“阁下定是要招揽这事了?”语气竟然客气了些。段誉道:“不错,我不许你们以众凌寡,恃強欺弱。”瑞婆婆道:“阁下属何门派?跟这小 ![]() 段誉头摇道:“我跟这位姑娘非亲非故,只是世上之事,总抬不过一个‘理’字,我劝各位得罢手时且罢手,这许多人一起来欺侮一个孤⾝少女,未免太不光采。”低声道:“姑娘快逃,我设法稳住他们。” 黑⾐女郞也低声道:“你为我送了 ![]() 黑⾐女郞中突然大声道:“你手无缚 ![]() ![]() 这几下变帮实在来得太快,他霎时间不知⾝在何处,但听得四下里吆喝纷作:“莫让 ![]() ![]() 只觉自己后颈靠在一人⾝上,鼻中闻到阵阵幽香,正是那黑⾐女郞⾝上的香气。蹄声得得,既轻且稳,敌人的追逐喊杀声已在⾝后渐渐远去。黑玫瑰全⾝黑⽑,那女郞全⾝黑⾐,黑夜中一团漆黑,睁眼什么都瞧不见,惟有一股芬馥之气缭绕鼻际,更增几分诡秘。 黑玫瑰奔了一阵,敌人喧叫声已丝毫不闻。段誉道:“姑娘,没料到你这么好本事,请放我起来吧。”黑⾐女郞哼了一声,并不理睬。段誉手脚给带子紧紧缚住了,黑玫瑰每跨一步,带子束缚处便收紧一下,手脚步越来越痛,加之脚⾼头低,斜悬马背,头脑中一阵阵的晕眩,当真说不出的难受,又道:“姑娘,快放了我!” 突然间拍的一声,脸上热辣辣的已吃了一记耳光。那女郞冷冰冰的道:“别罗唆,姑娘没问你,不许说话!”段誉怒道:“为什么?”拍拍两下,又接连吃了两记耳光。这两下更加沉重,只打得他右耳嗡嗡作响。 段誉大声叫道:“你动不动便打人,快放了我,我不要跟你在一起。”突觉⾝子一扬,砰的一声,摔到了地下,可是手⾜均被带子缚住,带子的另一端仍是握在那女郞手中,段誉便被黑玫瑰拉着,在地下横拖而去。 那女郞口中低喝,命黑玫瑰放慢脚步,问道:“你服了么?听我的话了么?” 段誉大声道:“不服,不服!不听,不听!适才我死在临头,尚自不惧。你小小磨折我一下,我怕…我怕…”他本想要说“我怕什么?”但此时恰好被拉过路上两个土丘,连抛两下,将两句“什么”都咽在口中,说不出来。 黑⾐女郞冷冷的道:“你怕了吧!”一拉彩带,将他提上马背。段誉道:“我是说‘我怕什么?’当然不怕!快放了我,我不愿给你牵着走!”那女郞中哼的一声,道:“在我面前,谁有说话的份儿?我要磨折你,便要治得你死去活来,岂是‘小小磨折’这么便宜?”说着左手一送,又将他抛落马背,着地拖行。 段誉心下大怒,暗想:“这些人口口声声骂你小 ![]() ![]() 那女郞等了片刻,见他不再作声,说道:“哼,料你也不敢骂!” 段誉道:“我听你说得可怜,不忍心骂,难道还怕了你不成?” 那女郞一声呼哨,催马快行,黑玫瑰放开四蹄,急奔起来。这一来段誉可就苦了,头脸手⾜给道上的少石擦得鲜⾎淋漓。那女郞叫道:“你投不投降?”段誉大声骂道:“你这不分好歹的泼辣女子!”那女郞道:“我本是泼辣女子,用得着你说?我自己不知道么?” 段誉道:“我…我…对你…对你…一片好心…”突然脑袋撞上路边一块突出的石头,登时昏了过去。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,只觉头上一阵清凉,便醒了过来,接着口中汨汨进⽔,他急忙闭口,却忍不住咳嗽起来。这一来口鼻之中⼊⽔更多。原来他仍被缚在马后拖行,那女郞见他昏晕,便纵马穿过一条小溪,令他冷⽔浸⾝,便即醒转。幸好小溪甚窄,黑玫瑰几步间便跨了过去。段誉⾐衫 ![]() ![]() ![]() 那女郞中勒住了马,要看看他是否尚未醒转。其时晨光曦微,东方已现光亮,却见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,怒气冲冲的瞪视着她,那女郞怒道:“好啊,你明明没昏过去,却装死跟我斗法。咱们便斗个明⽩,瞧是你厉害,还是我厉害。”说着跃下马来,轻轻一纵,已在一株大树上折了一 ![]() 段誉这时首次和她正面朝相,见她脸上蒙了一张黑布面幕,只露出两个眼孔,一双眼亮如点漆,向他 ![]() 那女郞道:“这当口亏你还笑得出!你笑什么?”段誉向她装个鬼脸,裂嘴又笑了笑。那女郞扬手拍拍拍的连菗了七八下。段誉早将生死置之度外,洋洋不理,奋力微笑。只是这女郞落手甚是 ![]() 那女郞见他如此倔強,怒道:“好!你装聋作哑,我索 ![]() 段誉大急,叫道:“喂,你真刺还是假刺?你刺聋了我耳朵,有本事治得好吗?”那女郞呸的一声,说道:“姑娘杀了人也治得活,你若不信,那就试试。”段誉忙道:“我信,我信!那倒不用试了。” 那女郞见他开口说话,算是服了自己,也就不再磨折他了,提起他放上马鞍,自己跃进上马背,这一次居然将他放得头⾼脚低,优待了些。段誉不再受那倒悬之苦,手⾜被缚处虽仍疼痛,但比之适才在地下横拖倒曳,却已有天渊之别,也就不敢再说话惹她生气。 行得大半个时辰,段誉內急起来,想要那女郞放他解手,但双手被缚,无法打手势示意,何况纵然双手自由,这手势实在也不便打,只得说道:“我要解手,请姑娘放了我。”那女郞道:“好啊,现下你不是哑巴了?怎地跟我说话了?”段誉道:“事出无奈,不敢亵渎姑娘,姑娘⾝上好香,我倘成了‘臭小子’,岂不大煞风景?”那女郞忍不住‘嗤’的一声笑,心想事到如今,只得放他,于是拔剑割断了缚住他手⾜的带子,自行走开。 段誉给她缚了大半天,手⾜早已⿇木不仁,动弹不得,在地下滚动了一会,方能站立,解完了手,见黑玫瑰站在一旁吃草,甚是驯顺,心想:“此时不走,更待何时?”悄悄跨上马背,黑玫瑰也并不抗拒。段誉一提马缰,纵马向北奔驰。 那女郞听到蹄声,追了过来,但黑玫瑰奔行神速无比,那女郞轻功再⾼,也追它不上。段誉拱手道:“姑娘,后会有期。”只说得这几个字,黑玫瑰已窜出二十余丈之外。他回过头来,只见那女郞的⾝子已被树木挡住,他得脫这女魔头的毒手,心下快慰无比,口中连连催促:“好马儿,乖马儿!快跑,快跑!” 黑玫瑰奔出里许,段誉心想:“耽搁了这么一天,不知是否还来得及相救钟姑娘?路上只有不吃饭,不觉睡,拚命的跑了,但不知黑玫瑰能不能挨?”正迟疑间,忽听得⾝后远远传来一声清啸。 黑玫瑰听得啸声,立时掉头,从来路奔了回去。段誉大吃一惊,忙叫:“好马儿,乖马儿,不能回去。”用力拉缰,要黑玫瑰转头。不料黑玫瑰的头虽被缰绳拉得偏了,⾝子还是笔直的向前直奔,全不听他指挥。 瞬息之间,黑玫瑰已奔到了那女郞⾝前,直立不动。段誉哭笑不得,神⾊极是尴尬。那女郞冷冷的道:“我本不想杀你,可是你私自逃走不算,还偷了我的黑玫瑰,这还算是大丈夫吗?” 段誉跳下马来,昂然道:“我又不是你奴仆,要走便走,怎说得上‘私自逃走’四字?黑玫瑰是你先前借给我的,我并没还你,可算不得偷。你要杀就杀好了。曾子曰:‘自反而缩,虽千万人,吾往矣!’我自反而缩,自然是大丈夫。” 那女郞道:“什么缩不缩的?你缩头我也是一剑。”显然不懂段誉这些引经据典的言语,手握剑柄,将长剑从鞘中菗出半截,说道:“你如此大胆,难道我真的不敢杀你?你倚仗谁的势头,一再 ![]() 段誉道:“我对姑娘事事无愧于心,要倚仗谁的势头来了?” 那女郞中两道清冷的眼光直 ![]() 他走出十余丈,仍不听见马蹄之声,回头一望,只见那女郞兀自怔怔的站着出神,心想:“多半她又在想什么歹毒主意,像猫耍耗子般,要将我戏弄个够,这才杀我。好吧,反正我也逃不了,一切只好由她。”那知他越走越远,始终没听到那女郞骑马追来。 他接连走上几条岔道,这才渐渐放心,心下稍宽,头脸手⾜擦处破便痛将起来,寻思:“这姑娘脾气如此古怪,说不定她⽗⺟双亡,一生遭逢无数不幸之事。也说不定她相貌丑陋无比,以致不肯以面目示人,倒也是个可怜之人。啊哟,钟夫人那只⻩金钿盒却还在她⾝边。”可是要回去向她取还,却无论如何不敢了,心想:“我见了爹爹,最多答允跟他学武功,爹爹自然会去救钟姑娘,就算爹爹不亲自去,派些人去便是,这只金盒也没多大用处。只是我没了坐骑,这般徒步而去大理,势必半路上毒发而死。钟姑娘苦待救援,渡⽇如年,她如见我既不回去,她⽗亲又不来相救,只道我没给她送信。好歹我得赶到无量山去,和她死在一块,也好教她明⽩我决不相负之意。” 心意已决,当即辨明方向,迈开大步,赶向无量山去。这澜沧江畔荒凉已极,连走数十里也不见人烟。这一⽇他唯有采些野果充饥,晚间便在山坳中胡 ![]() 第二⽇午后,经另一座铁索桥,重渡澜沧江,行出二十余里后,到了一个小市镇上。他怀中所携银两早在跌⼊深⾕时在峭壁间失去。自顾全⾝⾐衫破烂不堪,肚中又十分饥饿,想起帽子上所镶的一块碧⽟是贵重之物,于是扯了下来,拿到镇上唯一的一家米店去求售。米店本不是售⽟之所,但这镇上只有这家米店较大,那店主见他气概轩昂,倒也不敢小觑了,却不识得宝⽟的珍贵,只肯出二两银子相购。段誉也不理会,取了二两银子,想去买套⾐巾,小镇上并无沽⾐之肆,于是到饭铺中去买饭吃。 在板凳上坐落,两个膝头登时便从 ![]() ![]() 吃到第三碗饭时,忽听得店门外有人说道:“娘子,这里倒有家小饭店,且看有什么吃的。”一个女子声音笑道:“瞧你这副吃不 ![]() 段誉听得声音好 ![]() ![]() 只听⼲光豪笑道:“新婚夫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段誉只听得背后脚步声响,一只大手搭上了右肩,将他⾝子扳转,登时与⼲光豪面面相对。段誉苦笑道:“⼲老兄,⼲大嫂,恭喜你二位百年好合,⽩首偕老,无量剑东宗西宗合并归宗。” ⼲光豪哈哈大笑,回头向那葛师妹望了一眼,段誉顺着他目光瞧去,见那葛师妹一张鹅蛋脸,左颊上有几粒⽩⿇子,倒也颇有几分姿⾊。只见她満脸差愕之⾊,渐渐的目露凶光,低沉着嗓子道:“问个清楚,他怎么到这里来啦啦?附近有无量剑的人没有?” ⼲光豪脸上登时收起笑容,恶狠狠地道:“我娘子的话你听见了没有?快说。”段誉心想:“我胡说八道一番,最好将他们吓得快快逃走。否则这二人非杀了我灭口不可。”说道:“贵派有四位师兄,手提长剑,刚才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走过,向东而去,似乎是在追赶什么人。” ⼲光豪脸⾊大变,向那葛师妹道:“走吧!”那葛师妹站起⾝来,右掌虚劈,作个杀人的姿式。⼲光豪点点头,子套长剑,迳向段誉颈中斩落。 这一剑来得好快,段誉见到那葛师妹的手势,便知不妙,早已缩⾝向后,可是仍然避不开,眼见⽩刃及颈,突然间嗤的一声轻响,⼲光豪仰天便倒,长剑脫手掷出。跟着又是嗤的一声。那葛师妹正要跨出店门,听得⼲光豪的呼叫,还没来得及转头察看,便已摔倒在门槛上。两人都是⾝子扭了几下,便即不动。只见⼲光豪喉头揷了一枝黑⾊小箭,那葛师妹则是后颈中箭。听这嗤嗤两声,正是那黑⾐女郞昨晚灭烛退敌的发 ![]() 段誉又惊又喜,回过头来,背后空 ![]() ![]() 段誉叫道:“多谢姑娘救我!”抢出门去。那女郞中一眼也没瞧他,自行策马而行。段誉道:“若不是你发了这两枚短箭,我这当儿脑袋已不在脖子上啦。”那女郞仍不理睬。 店主人追将出来,叫道:“相…相公,出…出了人命啦!可不得了啊!”段誉道:“啊哟,我还没给饭钱。”伸手要去掏银子,却见黑玫瑰已行出数丈,叫道:“死人⾝上有银子,他们摆喜酒请客,你自己拿吧!”急急忙忙的追到马后。 那女郞策马缓行,片刻间出了市镇。段誉紧紧跟随,说道:“姑娘,你好人做到底,送佛送到西,不如去连钟姑娘也一并救了吧。”那女郞冷冷的道:“钟灵是我朋友,我本来要去救她。可是我最恨人家求我。你求我去救钟灵,我就偏偏不去救了。”段誉忙道:“好,好。我不求姑娘。”那女郞道:“可是你已经求过了。”段誉道:“那么我刚才说过的不算。”那女郞道:“哼,你是男子汉大丈夫,说过的话怎能不算?” 段誉心道:“先前我在她面前老是自称大丈夫,她可见了怪啦,说不得,为了救钟姑娘一命,只好大丈夫也不做了。”说道:“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,我…我是全靠姑娘救了一条小命的可怜虫。” 那女郞嗤的一声笑,向他打量片刻,说道:“你对钟灵这小鬼头倒好。昨晚你宁可 ![]() 段誉急道:“那…那又为什么啊?”那女郞道:“我师⽗说,世上男人就没一个有良心的,个个都会花言巧语的骗女人,心里净是不怀好意。男人的话一句也听不得。”段誉道:“那也不尽然啊,好像…好像…”一时举不出什么例子,便道:“好像姑娘的爹爹,就是个大大的好人。”那女郞道:“我师⽗说,我爹爹就不是好人!” 段誉眼见那女郞催得黑玫瑰越走越快,自己难以追上,叫道:“姑娘,慢走!” 突然间人影幌动,道旁林中窜出四人,拦在当路。黑玫瑰斗然停步,倒退了两步。只见这四人都是年轻女子,一⾊的碧绿斗篷,手中各持双钩,居中一人喝道:“你们两个,便是无量剑的⼲光豪与葛光佩,是不是?” 段誉道:“不是,不是。⼲光豪和葛姑娘,早已那个…那个了。”那女子道:“什么那个、那个了?你二人一男一女,年纪轻轻,结伴同行,瞧模样定是私奔,还不是无量剑⼲葛两个叛徒?”段誉笑道:“姑娘说话太也无理。葛光佩脸上有⿇子点儿,这位姑娘却是花容月貌,大大不同。”那女子向黑⾐女郞喝道:“把面罩拉下来!” 蓦地里嗤嗤嗤嗤四声,黑⾐女郞发出四枚短箭,铮铮两响,两个女子挥钩格落,另外两女子却中箭倒地。这四箭 ![]() ![]() 段誉“啊哟”一声,钻到了黑玫瑰肚子底下。那女子一怔,万万料不到此人竟会出此怪招,正 ![]() ![]() ![]() 黑⾐女郞挥剑力攻。但那使钩女子武功着实了得,双钩挥动,招数巧妙,酣斗片刻,黑⾐女郞左腿中钩,划破了 ![]() ![]() 段誉早就瞧得焦急万分,苦于无力上前相助,眼见黑⾐女郞危殆,无法多想,抱起地下一具死尸,双手将死尸头前脚后的横持了,便似 ![]() ![]() ![]() 使钩女子吃了一惊,眼见 ![]() ![]() ![]() 段誉瞥眼见黑⾐女郞左膝跪地,叫道:“姑娘,你…你没事吧。”奔过去要扶。那女郞站起⾝来,不料段誉慌 ![]() ![]() 那女郞见到他这等狼狈模样,忍不住笑出声来,想起适才这一战实是凶险万分,若不是先出其不意的杀了两人,又得段誉在旁援手,只怕连一个使钩女子也斗不过,这四个女子不知是什么来头,恁地武功了得?叫道:“喂,傻子,你抱着个死人⼲什么?” 段誉爬起⾝来,放下尸体,说道:“罪过,罪过。唉,真正对不住了。你们认错了人,客客气气的问个明⽩就是了,胡说八道的,难怪惹得姑娘生气,这岂不枉送了 ![]() 那女郞厉声道:“住嘴!我用得着你教训?谁叫她们说我跟你私…私…什么的?”段誉道:“是,是。这是她们胡说的不是,不过姑娘还是不必杀人。啊,你…你的伤口得包扎一下。”眼见她腿大上也露出雪⽩的肌肤,不敢多看,忙转过了头。 那女郞听他老是责备自己不该杀人,本想上前挥手便打,听他提及伤口,登觉腿臂处伤口疼痛,幸好这两钩都⼊⾁不深,没伤到秀骨,当即取出金创药敷上,撕破敌人的斗篷,包所了腿臂的伤口。段誉将尸体逐一拖⼊草丛之中,说道:“本来该当替你们起个坟墓才是,可惜这里没铲子。唉,四位姑娘年纪轻轻,容貌虽不算美,也不丑陋…” 那女郞听他说到容貌美丑,问道:“喂,你怎地知道我脸上没⿇子,又是什么花容月貌了?”段誉笑道:“这是想当然耳!”那女郞道:“什么‘想当然耳’?”段誉道:“‘想当然耳’,就是想来当然是这样的。”那女郞道:“瞎说!你做梦也想不到我相貌,我満脸都是大⿇子!”段誉道:“未必,未必!过谦,过谦!” 那女郞中见⾐袖 ![]() ![]() ![]() 那女郞在四具尸体上子套短箭,放⼊怀中,又在钩伤她那女子的尸⾝上踢了两脚。 段誉道:“你的短箭见⾎封喉,剧毒无比。劝姑娘今后若非万不得已,千万不可再用,杀伤人命,实是有⼲天和,倘若…”那女郞喝道:“你再跟我罗嗦,要不要试试见⾎封喉的味道?”右手一扬,嗤的一声响,一枚毒箭从段誉⾝侧飞过,揷⼊地下。 段誉登时吓得面⾊惨⽩,再也不敢多说。那女郞道:“封了你的喉,你还能不能跟我罗嗦?”说着过去拔起短箭,对着段誉又是一扬。段誉吓了一跳,急忙倒退。 那女郞笑了起来,将短箭放⼊囊中,向他瞪了一眼,说道:“你穿了这件斗篷,活脫便是个姑娘。把斗篷拉起来遮住头顶。再撞上人,人家也不会说咱们一男一女…”段誉道:“是,是。”依言除下头上方巾,揣⼊怀中,拉起斗篷的头罩套在头上。那女郞拍手大笑。 段誉见她笑得天真,心想:“瞧你这神情,只怕比我年纪还小,怎地杀起人来却这等辣手?”见她斗篷的 ![]() 那女郞瞪眼道:“你讥讽我么?”段誉道:“不是,不是!不敢,不敢!”那女郞道:“到底是‘不是’,不是‘不敢’?”段誉道:“是不敢。”那女郞便不言语了。 段誉问道:“你伤口痛不痛?要不要休息一下?”那女郞道:“伤口当然痛!我在你⾝上割两刀,瞧你痛不痛?”段誉心道:“泼辣横蛮,莫此为甚。”那女郞又道:“你当真关心我痛不痛吗?天下可没这样好心的男子。你是盼望我快些去救钟灵,只不过说不出口。走吧!”说着走到黑玫瑰之旁,跃上马背,手指西北方,道:“无量剑的剑湖宮是在那边,是不是?”段誉道:“好像是的。” 两人缓缓向西北方行去。走了一会,那女郞问道:“金盒子里的时辰八字是谁的?”段誉心道:“原来你已打开来看过了。”说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那女郞道:“是钟灵的,是不是?”段誉道:“真的不知道。”那女郞道:“还在骗人?钟夫人将她女儿许配了给你,是不是?给我老老实实的说。”段誉道:“没有,的确没有。我段誉倘若欺骗了姑娘,你就给我来个见⾎封喉。” 那女郞问道:“你姓段?叫作段誉?”段誉道:“是啊,名誉的‘誉’。”那女郞道:“哼!你名誉 ![]() ![]() 走了一段路,那女郞道:“待会咱们救出了钟灵,这小鬼头定会跟你说我的姓名,你不许听。”段誉忍笑道:“好,我不听。”那女郞似乎也觉这件事办不到,说道:“就算你听到了,也不许记得。”段誉道:“是,我就算记得了,也要拚命想法子忘记。”那女郞道:“呸,你骗人,当我不知道么?” 说话之间,天⾊渐渐黑将下来,不久月亮东升,两人乘着月亮,觅路而行。走了约莫两个更次,远远望见对面山坡上繁星点点,烧着一堆火头,火头之东山峰耸峙,山脚下数十间大屋,正是无量剑剑湖宮。段誉指着火头,道:“神农帮就在那边。咱们悄悄过去,抢了钟灵就逃,好不好?” 那女郞冷冷的道:“怎么逃法?”段誉道:“你和钟灵骑了黑玫瑰快奔,神农帮追你们不上的。”那女郞道:“你呢?”段誉道:“我给神农帮 ![]() 那女郞道:“原来你已给他们 ![]() 那女郞哼了一声,道:“你的解药怎生骗法?”段誉踌躇道:“本来说好,是用闪电貂的解药,去换断肠散解药。他们拿不到毒貂解药,这断肠散的解药,倒是不大容易骗到手。姑娘,你有什么法子?”那女郞道:“你们男人才会骗人,我有什么骗人的法子?跟他们硬要,要钟灵,要解药!” 段誉心头一凛,知道她又要大杀一场,心想:“最好…最好…”但“最好”怎样,自己可全无主意。 两人并肩向火堆走去。行到离口央的大火堆数十丈处,黑暗中突然跃出两人,都是手执药锄,横持当 ![]() 那女郞道:“司空玄呢?叫他来见我。” 那两人在月光下见那女郞与段誉⾝披碧绿锦缎斗篷, ![]() 段誉大奇:“什么灵鹫宮圣使?”随即省悟:“啊,是了,我和这姑娘都披上了绿⾊斗篷,他们认错人了。”跟着又记起数⽇前在剑湖宮中听到钟灵说道,她偷听到司空玄跟帮中下属的说话,奉了缥缈峰灵鹫宮天山童姥的号令,前来占无量山剑湖宮,然则神农帮主灵鹫宮的部属,难怪这两人如此惶恐。 那女郞显然不明就里,问道:“什么灵…”段誉怕她露出马脚,忙 ![]() 段誉向那女郞低声道:“灵鹫宮是他们的顶头上司。”扯下斗篷头罩,围住了口鼻,只露出一对眼睛。 那女郞还待再问,司空玄已飞奔而至,大声说道:“属下司空玄恭 ![]() ![]() 段誉心道:“童姥是什么人?又不是皇帝、皇太后,什么万寿圣安的,不伦不类。”当下点了点头,道:“起来吧。”司空玄道:“是!”又磕了两个头,这才站起。这时他⾝后已跪満了人,都是神农帮的帮众。 段誉道:“钟家那小姑娘呢?带她过来。”两名帮众也不等帮主吩咐,立即飞奔到大火堆畔,抬了钟灵过来。段誉道:“快松了绑。”司空玄道:“是。”子套匕首,割断钟灵手⾜上绑着的绳索。段誉见她安好无恙,心下大喜, ![]() 段誉伸左手拉住她手,扯在⾝边,捏了捏她手,打个招呼,料想她难以明⽩,也就不理会了,对司空玄道:“拿断肠散的解药来!” 司空玄微觉奇怪,但立即吩咐下属:“取我药箱来,快,快!”微一沉昑间,便即明⽩:“啊哟,定是那姓段的小子去求了灵鹫宮圣使,以致圣使来要人要药。”药箱拿到,他打开箱盖,取出一个瓷瓶,恭恭敬敬的呈上,说道:“请圣使赐收。这解药连服三天,每天一次,每次一钱已⾜。”段誉大喜,接在手中。 钟灵忽道:“喂,山羊胡子,这解药你还有吗?你答允了给我段大哥解毒的。要是尽数给了人家,段大哥请得我爹爹给你解毒时,岂不糟了?”段誉心下感 ![]() 那黑⾐女郞忍不住喝道:“钟灵,别多嘴!你段大哥死不了。”钟灵听得她语音好 ![]() ![]() 司空玄早在暗暗着急,屈膝说道:“启禀两位对使:属下给这小姑娘所养的闪电貂咬伤了,毒 ![]() 那女郞心想:“我有什么‘童姥的灵丹圣药’?只是我臂上腿上都受了伤,要照顾两个人可不容易。且听着这姓段的,耍耍这山羊胡子便了。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,道:“伸手。”司空玄道:“是,是!”摊开了手掌,双目下垂,不敢正视。那女郞在他左掌中倒了些绿⾊药末,说道:“內服一点儿,便可解毒了。”心道:“我这香粉采集不易,可不能给你太多了。” 司空玄当她一拔开瓶塞,便觉浓香馥郁,冲鼻而至,他毕生钻研药 ![]() 段誉见大功告成,说道:“姊姊,走吧!”得意之际,竟忘了 ![]() 司空玄道:“启禀圣使:无量剑左子穆不识顺逆,兀自抗命。属下只因中毒受伤,又断了一条手臂,未能迅速办妥此事,有负童姥恩德,实是罪该万死。自当即刻统率部属,攻下剑湖宮。请圣使在此督战。” 段誉道:“不用了。我瞧这剑湖宮也不必攻打了,你们即刻退兵吧!” 司空玄大惊,素知童姥的脾气,所派使者说话越是和气,此后责罚越重,灵鹫宮圣使惯说反话,料定圣使用这几句话是怪他办事不力,忙道:“属下该死,属下该死。请圣使在童姥驾前美言几句。” 段誉不敢多说,挥了挥手,拉着钟灵转⾝便走。司空玄⾼举左掌托着香粉,双膝跪地,朗声说道:“神农帮恭送两位圣使,恭祝童姥她老人家万寿圣安。”他⾝后帮众一直跪在地下,这时齐声说道:“神农帮恭送两位圣使,恭祝童姥她老人家万寿圣安。”段誉走出数丈,见这⼲人兀自跪在地下,实在觉得好笑不过,大声说道:“恭祝你司空玄老人家也万寿圣安。” 司空玄一听之下,只觉这句反话煞是厉害,登时吓得魂不附体,险些晕倒。他⾝后两人见帮主筱筱发抖,生怕他掌中的灵丹圣药跌落,急忙抢上扶住。 段誉和二女行出数十丈,再也听不到神农帮的声息。钟灵不住口中作哨,想召唤闪电貂回来,却始终不见,说道:“木姊姊,多谢你和这位姊姊前来救我,我要留在这儿。” 那女郞道:“留在这儿⼲么?等你的毒貂吗?”钟灵道:“不!我在这儿等段大哥,他去请我爹爹来给神农帮这些人解毒。”转头向段誉道:“这位姊姊,你那些断肠散的解药,给我一些吧。”那女郞道:“这姓段的不会再来了。”钟灵急道:“不会的,不会的。他说过要来的,就算我爹爹不肯来,段大哥自己还是会来。”那女郞道:“哼,男子说话就会骗人,他的话又怎信得?”钟灵呜咽道:“段大哥不会骗…骗我的。” 段誉哈哈大笑,掀开斗篷头罩,说道:“钟姑娘,你段大哥果然没骗你。” 钟灵向他凝视半晌,喜不自胜,扑上去搂住他脖子,叫道:“你没骗我,你没骗我!” 那女郞突然抓住她后领,提起她⾝子,推在一旁,冷冷的道:“不许这样!”钟灵吃了一惊,但心中欣喜,也不以为意,说道:“木姊姊,你两个怎地会遇见的?”那女郞哼了一声,不加理睬。 段誉道:“咱们一路走,一路说。”他担心司空玄发现解药不灵,追将上来。那女郞跃上马背,遥自前行。段誉于是将别来情由简略对钟灵说了,但于那女郞 ![]() ![]() 那女郞说道:“喂,段誉,我的名字,不用钟灵这小鬼跟你说,我自己说好了,我叫木婉清。”段誉道:“啊,⽔木清华,婉兮清扬。姓得好,名字也好。”木婉清道:“好过你的一段木头,名誉极坏。”段誉哈哈大笑。 钟灵拉住段誉左手,轻轻的道:“段大哥,你待我真好。”段誉道:“只可惜你的貂儿找不到了。”钟灵又吹了几下口哨,说道:“那也没什么,等这些恶人走了,过些时候我再来找。你陪我来找,好不好?”段誉道:“好啊!”想起了那洞中⽟像,又道:“以后我时时会到这里来的。”木婉清怒道:“不许你来。她要找貂儿,自己来好了。”段誉向钟灵伸伸⾆头,扮个鬼脸,两人相对微笑。 三人不再说话,缓缓行出数里。木婉清忽然问道:“钟灵,你是二月初五的生⽇,是不是?”她骑在马上,说话时始终不回过头来。钟灵道:“是啊,木姊姊怎么知道?”木婉清大怒,厉声道:“段誉,你还不是骗人?”一提马缰,黑玫瑰急冲而前。 忽听得西北角上有人低声呼啸,跟着东北角上有人拍拍拍拍连续击了四下手掌。一条人影 ![]() ![]() 木婉清冷笑道:“你们 ![]() ![]() ![]() 那老者⽩须飘动,年纪已着实不小,应变倒是极快,右手一抖,铁铲向木婉清撩去。木婉清⾝未落地,左⾜在铲柄上一借力, ![]() 这几下变招兔起鹘落,迅捷无比,平婆婆勇悍之极,刚才千钧一发的从鬼门关中逃了出来,却丝毫不惧,又向木婉清刷刷刷三刀,木婉清急闪避过。便在此时,瑞婆婆和两个男子同时攻上。木婉清剑光霍霍,在四人围攻下穿揷来去。 钟灵在数丈之外不住向段誉招手,叫道:“段大哥,快来。”段誉奔将过去,问道:“怎么?”钟灵道:“咱们快走。”段誉道:“木姑娘受人围攻,咱们怎能一走了之?”钟灵道:“木姊姊本领大得紧,她自有法子脫⾝。”段誉头摇道:“她为救你而来,倘若如此舍她而去,于心何安?”钟灵顿⾜道:“你这书呆子!你留在这里,又能帮得了木姊姊的忙吗?唉,可惜我的闪电貂还没回来。” 这时瑞婆婆等二女二男与木婉清斗得正紧,瑞婆婆的铁拐和那老者的铁铲都是长兵刃,舞开来呼呼风响。木婉清耳听八方,将段誉与钟灵的对答都听在耳里。 只听段誉双道:“钟姑娘,你先走吧!我若负了木姑娘,非做人之道,倘若她敌不过人家,我在旁好言相劝,说不定也可挽回大局。”钟灵道:“你除了⽩送自己一条 ![]() ![]() ![]() 段誉叫道:“我不走,我不走!”但他没钟灵力大,给她拉着,踉跄而行。 忽听木婉清尖声叫道:“钟灵,你自己给我快滚,不许拉他。”钟灵拉得段誉更快,突然间嗤的一声,她头髻一颤,一枚短箭扦揷了她发髻。木婉清喝道:“你再不放手,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木婉清喝道:“钟灵,快给我滚到你爹爹、妈妈那里去,快走,快走!你若耽在旁边等你的段大哥,我便 ![]() 钟灵不敢违拗,向段誉道:“段大哥,你一切小心。”说着掩面疾走,没⼊黑暗之中。 木婉清喝走钟灵,在四人之间穿来揷去,腿上钩伤处隐隐作痛,剑招忽变,一缕缕剑光如流星飘絮,变幻无定。忽听得那老者大叫一声,肋下中剑。木婉清刷刷刷三剑,将瑞婆婆和那使剑汉子 ![]() 瑞婆婆斜⾝闪过,横拐自保。木婉清轻吁一口气,正待变招,突然间卟的一声,左肩上一阵剧痛,原来那老者受伤之后,使不动铁铲,子套钢锥扑上,乘虚揷⼊她肩头。木婉清反手一掌,只打得那老者一张脸⾎⾁模糊,登时气绝。瑞婆婆等却又已上前夹击。平婆婆大叫:“小 ![]() 段誉见木婉清受伤,心中大急,待要依样葫芦,抢过去抱起那老者的尸体冲撞,但隔着相斗的四人,抢不过去,情急之下,扯下⾝上斗篷,冲上去猛力挥起,罩上平婆婆头顶。平婆婆眼不见物,大惊之下,急忙伸手去扯,不料忘了自己手中兀自握着短刀,一刀斩在自己脸上,叫得犹如杀猪一般。 木婉清无暇拔去左肩上的钢锥,強忍疼痛,向瑞婆婆急攻两剑,向使剑汉子刺出一剑,这三剑去势奥妙,瑞婆婆右颊立时划出一条⾎痕,使剑汉子颈边被剑锋一斥而过。两人受伤虽轻,但中剑的部位却是要害之处,大惊之下,同时向旁跳开,伸手往剑伤上摸去。 木婉清暗叫:“可惜,没杀了这两个家伙。”昅一口气,纵声呼啸,黑玫瑰奔将过来。木婉清一跃进而上,顺手拉住段誉后颈,将他提上马背。二人共骑,向西急驰。 没奔出十余丈,树林后忽然齐声呐喊,十余人窜出来横在当路。中间一个⾼⾝材的老者喝道:“小 ![]() ![]() 木婉清任由黑玫瑰在山中 ![]() 突然听到前面人声:“那马奔过来了!”“向这边追!”“小 ![]() ![]() 段誉心中焦急,说道:“木姑娘,你让我下马吧,你一个人容易脫⾝。他们跟我无冤无仇,便拿住了我也不紧。”木婉清哼的一声,道:“你知道什么?你是大理人,要是给他们拿住了,一刀便即砍了。”段誉道:“奇哉怪也,大理人这么多,杀得光吗?姑娘还是先走的为是。” 木婉清左肩背上一阵阵疼痛,听得段誉还是罗嗦个不住,怒道:“你给我住口,不许多说。”段誉道:“好,那么你让我坐在你后面。”木婉清道:“⼲什么?”段誉道:“我的斗篷罩在那胖婆婆头上了。”木婉清道:“那又怎样?”段誉道:“我 ![]() 木婉清伤处痛得难忍,伸手抓住他肩头,咬着牙一用力,只捏得他肩骨格格直响,喝道:“住嘴!”段誉吃痛,忙道:“好啦,好啦,我不开口便是。” Www.GgCc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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